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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,一個是他的白玫瑰聖潔的妻,一個是他的紅玫瑰熱烈的情婦。娶了紅玫瑰,久而久之,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,白的還是“床前明月光”;娶了白玫瑰,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,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。

在上海大劇院看了田沁鑫導演的話劇「紅玫瑰與白玫瑰」,以張愛玲三○年代同名小說為本。舞台用透白光壓克力做成的電梯意象一分為二,分隔著熱烈的紅與聖潔的白,也是「我的心是一棟公寓房子」的象徵。每個角色都有兩人飾演,振保有,嬌蕊有,煙鸝有,像是人心中的天使與惡魔,不過只有振保的兩人有明確的分工和交手,嬌蕊和煙鸝的較像是為維持工整編制而不得不存在。

在小說文本中,張愛玲也的確花了許多筆墨分析著佟振保,他背負著那個大時代的家國責任,「不止有一貫母親,一貫世界到處都是他的老母,眼淚汪汪」,或是如同即便快一個世紀後的現在,許多窮苦人家的孩子,留洋回來站在世界之窗胼手胝足地往上爬,壓抑著個人情感(慾),也要威風地站在眾人之頂。

在話劇中,導演用著兩個人同時扮演振保,一個表達對於紅玫蕊或是個人情慾的渴望,「男子憧憬一個女子的身体的時候,就關心到她的靈魂,自己騙自己說是愛上了她的靈魂」。另一個振保則不斷述說著自己在意的社會的眼光。兩個振保穿梭電梯的兩側,將同樣的劇情在紅白場景重演,倚著輕掩的門而跌進空間分別壓在嬌蕊和煙鸝的身上,這段話劇獨創橋段有著舞台感的兩種效果。紅白舞台有對比效果卻可惜沒有互動,不似「暗戀桃花源」的分割舞台,情景上有對比,對白設計上卻有穿插應對的嘻戲。總的來說還是好看有新意的話劇。

若同一文本,常會被比較不同媒介的表現方式。最常聽到的是,電影沒有書好看。但我從來都認為,每個媒介有它的特性,電影無法如此明白地看到主角內心的獨白與轉折,這也是小說或文字之所以吸引人處;但電影能以影像、顏色、音樂、動作、運鏡等營造二小時的氛圍,雖然不一定符合每個人閱讀文字時腦中隨之而現的畫面,但是讓我們看見導演的想像具體化。

因此,我重新去看了關錦鵬的電影。他的電影裡塑造的老上海氛圍,和我第一部主動尋找的電影「阮玲玉」一樣,是我對舊時代十里洋場的想像,色調灰黃煙霧,步調有點刻意地緩慢,屬於三○年代留聲機的音樂總是繚繞於耳。但不由說,全劇中印象最深的,陳沖的一顰一笑、眼神一眨一轉,把那放肆頑皮的紅玫瑰演得勾人,我要是男人也難逃那稚氣卻又性感的肢體和話題;趙文瑄也將張愛玲筆下社會規範下的柳下惠和滿心出軌的情慾交雜,以他多數凜然的表情和少時渴望的急切詮釋地令人想呼他個巴掌。許多人討論關錦鵬的電影,不喜歡他的字卡運用,我也的確在第一次字卡出現時感到莫名,逐漸培養的濃厚情緒嘎然停止,再花著左腦的力氣去仔細理解著字卡的意義。但電影能快速將觀影者的情緒拉入那個年代,即便它難以完全反應張愛玲字句下的情膩。

當然,我也重讀了張愛玲的小說。打了個哆嗦。一九四四年的文章,當時讀這篇文章的小姑娘,現在早已是佝僂老者。但其中寫的男人,的性格,卻好像穿越時光在二十一世紀不停在你我身邊再現,想要建立一個「對」的世界,但什麼是自己認為對的世界?也許卻一直往錯的方向走,直到某一天,如同振保般第二天起床,改過自新,又變了個好人。

未命名-1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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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imi L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